七、西域风情
------生活总是在进行,并且还有未来。
车厢里响起一片欢呼声,乌鲁木齐就要到了。
几个人回到车厢,看到古丽正在急急忙忙地打扫卫生,收拾床单行李。广播里响起奔放强劲的维吾尔族歌曲,一些旅客开始大声说起维吾尔语,整个车厢里弥漫着新疆的气息。
收拾完行李,七、八号铺的五个人坐在那里互相望着。雪山建议说:“这真是一次有意思的旅行。如果大家愿意,就留下电子邮件地址保持联系吧。”
雅歌和高才立刻表示同意,于是大家纷纷签名留念。雪山、高才和雅歌还相互留下了QQ号,以便在网上聊天时容易找到对方。
收拾完行李,雪山问:“到乌鲁木齐后大家有什么打算?”
高才说:“旅行社有人来接我。”
老李说:“我要去兵团农四师办事处住下,明天早晨坐汽车去伊犁。”
阿姨说:“我的一位老同事夫妇来接我,今晚直接坐飞机去阿勒泰。”
雅歌看看雪山,说:“我直接去新大宿舍。好好休息几天,然后就要开学上课了。”
大家问雪山有什么打算,雪山想了想,说:
“我准备到假日酒店住下,先熟悉一下乌鲁木齐,然后再到全疆旅游。”
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?”高才问。
“不知道,或许是一个月以后吧。”雪山看了一下雅歌。雅歌正低头写着什么。
正在这时,古丽过来收拾床单,雪山问:“古丽小姐,你到了以后去哪里?”
“我要回家。”古丽笑着,边忙着。
“你家在哪里?”雪山问。
“我家是吐鲁番的。”古丽抬起头,蓝色的眼睛闪着动人的光芒。
“我会去吐鲁番旅游的。”雪山说。
古丽说:“我们吐鲁番最好玩了。”
“比北京好玩吗?”
“我一点都不喜欢北京,北京就像一个脏乎乎的大胖子!”
大家笑了,说这一定是维吾尔族的比喻方式。古丽又对雪山说:
“我姐姐在吐鲁番宾馆工作,你可以去那里住宿,条件非常好,还可以看正宗的维吾尔族舞蹈。”
“你姐姐叫什么名字?”
“叫热孜曼,她在总台工作。”
雪山说他一定会去的。雅歌说,今年国庆节她们宿舍同学要去吐鲁番玩。
雪山听了大喜,问:“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?”
雅歌说:“你会在新疆一直到国庆节吗?”
“没问题。我的时间充足,国庆节后我再回北京。”
“到时候你和我联系吧。”雅歌想了想,说,“在乌鲁木齐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联系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雪山高兴地说:“可是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。”
“你就上网和我联系吧。”雅歌脸上闪过一丝红晕。
高才忽然说:“如果新疆对我有吸引力的话,或许明年我会考新疆大学。”
“你可别傻,”雅歌说,“如果考虑前途的话,你最好还是上清华北大。”
“说的是,”高才点点头,“我可能会考南京大学。”
老李感叹说:“你们的时代真好,要好好珍惜。”
阿姨望着窗外,小声哼着广播里的新疆歌曲,回忆着当年来新疆的情景,也是沿着这条路。
火车汽笛长鸣,欢快地奔向终点。
两天两夜的旅程终于结束了,火车到达乌鲁木齐站,人们从火车上下来,涌进地下道,争先恐后地向站外涌去。
七、八号铺的人们各奔东西,只有雪山帮雅歌提着箱子,在人流中慢慢地走着。车站门口站着一个络腮胡子的警察,身材高大,好像是哈萨克族,手里拿着一根闪亮的皮带,叉着腿站立着,面对着向站外涌去的人流。看到这位警察的人们纷纷放慢了脚步,不敢拥挤。雪山小声问雅歌:
“这是什么民族?看起来真酷!”
“好像是俄罗斯族!”雅歌打量了一下,然后警告说:“规规矩矩的走路,注意不要挨上皮带。”
雪山谨慎地跟在雅歌后面,说:“看样子这里和北京还真不一样!”
雅歌看着雪山紧张的样子,笑出声来:“许多人说,到了新疆,就如同到了外国。”
雪山点点头:“我们新疆好地方。”
到了站外,阳光异常的明亮,天空湛蓝透明,雪山意识到这才是天空和阳光的本色。看到各种民族不同肤色和模样的人们在广场上来来往往,说着根本听不懂的语言,雪山感到兴奋不已,连声说:“这正是我想像中的新疆,棒极了。”
到了一辆出租车前,雅歌对雪山说:“谢谢你,雪山,我要去新大了。你可以搭车去假日酒店,一会儿就到,乌鲁木齐不大,有事和我联系。”
雪山想了想,看着雅歌的眼睛,说:“雅歌,很荣幸能够认识你,希望过几天能见到你。你多保重。”
“认识你我也很高兴,再见了。”雅歌微笑着,洁白的牙齿闪烁着。
两人分手,有点依依不舍。
雪山乘坐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来到假日大酒店,一位服务生为他打开车门,雪山付了车钱,走出车门,说了声谢谢,走进旋转的巨大玻璃门。
酒店里宽敞而明亮,充满着清爽的气息,雪山到柜台办理登记入住手续。总台小姐是一位少数民族,问:“先生,13楼可以吗?”
雪山说:“可以,请问小姐是什么民族?”
“我是乌孜别克族。”小姐微笑着,高高的鼻梁,黑色卷曲的头发。
“谢谢!”雪山提着行李,乘电梯上去。
服务员打开房间,雪山进去,房间干净而豪华,拉开窗帘,印入眼帘的是乌鲁木齐市的全貌。乌市的绿化看起来不错,空气里能看到阳光金灿灿的颜色。
雪山踢掉鞋子,躺在柔软的床上,舒服而惬意。他爬起来,打开电视,收看当地的乌鲁木齐电视台和新疆电视台,然后冲了个澡,换了一身衣服,躺在床上睡了一觉。
醒来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雪山下楼到西餐厅里吃了一点饭,然后到前台办理了新疆一月游手续,明天早晨出发,第一站是天池。之后,雪山走出酒店,顺着街道走下去,想看一下夜晚的乌鲁木齐。
乌鲁木齐的夜晚凉爽怡人,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味道,不同民族的人们在街道上川流不息,仿佛置身于异国风情。雪山喜欢这种感觉。
顺着繁华的中山路走下去,大约半个小时就走到了人民广场。广场上到处是人,树林中有许多恋人坐在连椅上。雪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,于是就继续走下去,边走边看,偶尔一个女孩从身边走过,看起来居然像是琳达,雪山心里忽然感到孤独。他想起了雅歌,心中便有一种要见到她的冲动。
雪山问一位警察哪里有网吧,警察热情指路,雪山来到一个僻静的街道上,果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网吧,心中大喜。走进去一看,烟雾缭绕,爱干净的雪山也顾不得许多了,急忙上网给雅歌发信,信中写道:
“雅歌,
你好,今天晚上觉得真无聊,想念大家在火车上的时光,不知道你现在怎样?
我打算出去旅游一个月,回来后我想去你们新大看一看,不知你能否带我参观一下。
请回信。谢谢
雪山·在街上晃悠无聊”
雪山付完钱,急忙从网吧里逃出来,闻到自己身上都是烟味,心里一阵难受。于是招手挡了一辆出租车,回到假日酒店。
冲了个澡,雪山睡下了,舒服而惬意,一夜无话。
第二天早晨,天高气爽,蓝天白云,雪山和其他旅客坐上豪华空调大巴,直奔离乌鲁木齐大约一百公里的天池。汽车沿着笔直宽阔的高速公路前进,雪山看到沿途许多与中国内地不同的风光,尤其是不远处巍峨耸立的天山雪峰,绵延数千里,令人肃然起敬。
汽车奔驰了大约一小时,开始进入天山。盘山公路一侧是悬崖峭壁,另一侧是湍急的溪流在山间奔腾,洁白如雪,发出清脆的响声,美得让人心颤。
当汽车爬到山顶时,眼前突然开阔起来,印入眼帘的是碧蓝的天池和白雪皑皑的博格达峰。雪山和旅客们下车,欣赏着眼前的风光。雪山沿着湖岸的山路走到天池的深处,看到哈萨克人骑着马,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悠然自得,毡房上冒着缕缕青烟,小孩子在草地上玩耍。
雪山走过去,想和那位哈萨克牧民攀谈一下,但是发现那人不会说汉语,同时用警觉和不满的眼光看着雪山。雪山突然意识到,在这位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哈萨克人眼里,自己无疑是一个异族侵入者。
雪山没有心情再走下去,就顺着山路返回,走了没有几步,突然看到远处湖对岸美丽的山坡上,赫然屹立着一座黄色的寺庙,仿佛是美丽女孩的面孔上被泼上了墨,大煞风景。雪山询问一个身边的游人,是位军人,说这是才修了两年的一座佛教寺庙。雪山问为什么。这位年轻的军人回答:“你难道不知道,我们中国人喜欢搞破坏吗?”
雪山笑了,看着这位军人,说:“我开始佩服军人的幽默了。”
军人回答:“我是高等院校毕业的学生,是中国现代军人。”
雪山大笑,说:“失敬!失敬!”
回到停车的地方,雪山这才注意到停车场是修在湖边的山坡上,其实就是一个大面积的水泥广场。不远处的湖面上,正在修建什么水泥建筑。雪山感到痛心,眼前浮现出那位哈萨克人的表情。
下午回到假日饭店,雪山发现饭店里可以上网,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提电脑上网,看到几位北京朋友的问候,没有雅歌的回信。雪山心里一阵失望,不知道雅歌为什么不回信;或许是她没有上网,等等原因,雪山胡乱猜测着。
第二天,雪山去乌鲁木齐南山旅游,并在那里的毡房里住了一夜。回到假日酒店,上网一看,还是没有雅歌的来信。雪山心里感到难过,甚至都不想旅游了。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,雪山去了许多地方,每到一个地方,雪山都要张贴一些梅子的寻人启事。既然受雷子的委托,雪山就会做到的。
雪山最喜欢北疆阿勒泰的喀纳斯湖,这里的群山之间有大小湖泊几百个,茂密的森林郁郁葱葱,整个喀纳斯仿佛是一位美丽的哈萨克少女。这里的环境保护还算不错,至少没有故意破坏的痕迹。
雪山还去了塞外江南伊犁,看到了雅歌说的那美若天堂的赛里木湖。这里的环境保护要好一些。一位当地的蒙古族导游解释说,这是因为蒙古人管理这里的缘故,而不是汉族。游牧民族喜欢并热爱自然环境,而汉族是农业民族,讨厌除了庄稼以外的所有野草和野花,甚至热衷于在整座山上种庄稼,称之为梯田,口号是改造自然。雪山听了,哑然失笑,并称赞蒙古导游的精辟评论。
雪山在湖边山坡上的帐篷里住了一晚,第二天清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,整个赛里木湖融化在金色的阳光中,一望无际的湖水和白雪皑皑的雪峰交相辉映,仿佛置身于完美的梦景。雪山骑着马,望着眼前壮丽的西域景色,无比震撼,并惊奇于天然的美丽和造物的奇妙。梦想将来能够在这里举行自己的婚礼,挽着新娘的手,在湖边的草地漫步,新娘洁白的婚纱拖在长满鲜花的山坡上。
离开赛里木湖,雪山前往著名的塞外江南伊犁,在伊宁市小住了几天,对这里的异域民俗风情深有体会。伊宁市的汉人街最为奇特,这里看不到几个汉族人,满街都是维吾尔族。雪山还到惠远镇参观了林则徐的将军府,感叹这位掀起鸦片战争的爱国将领居然会被发配到这么远的地方。
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,雪山原打算去南疆重镇喀什看一下,还想亲身穿过浩瀚如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。但是他突然感到孤独和劳累,于是决定回乌鲁木齐。导游对雪山的决定感到惊讶,但也没有相劝,就帮雪山买好飞机票,送他上了飞机。伊犁飞机场坐落在茂密而原始的森林里,是雪山见过的最美丽的机场。
飞机上,雪山看到白雪皑皑的天山在广阔的大地上绵延,蔚为壮观,绚丽的夕阳绽放出金红色的光芒。于是,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豪情和悲壮感。他隐隐地感到,这是一块具有神秘而迷人色彩的疆域,带给他一种向往已久的感觉。他甚至认为,在这段时间里,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,让自己的整个人生出现新的色彩,新的希望。
一个半小时后,雪山就回到了乌鲁木齐,还是住假日酒店。洗了个澡,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雪山觉得精神抖擞。倒了一杯冰凉的果汁,雪山开始拿出电脑上网。打开信箱,雅歌的名字跳入眼帘,雪山大喜。信中写道:
“雪山,
你好,抱歉最近没有上网,所以回信晚了。请原谅。
你现在怎样,在哪里玩耍?
欢迎你到新大来玩,回来后请给我写信。
雅歌,心里快乐如小鸟”
雪山看完信,在床上翻了个跟头,坐起来立刻回了信。同时在心里祈祷,希望雅歌今天晚上就回信。
雪山下楼在西餐厅吃饭,看到几位老外在吃饭,谈笑风声,其中一位中年妇女,高高的鼻子,气质高贵,时而爆发出爽朗的笑声,一看就是美国人。雪山站起来,顺着自助餐桌走着,选择自己喜欢的菜。在转身的时候,雪山不注意碰到了后面的人,回头一看是那位中年美国女士,急忙脱口而出,用英语说了声对不起。
那位女士愣了一下,用英语回答说没有关系,接着又问雪山是从哪里来的,说看起来雪山不像本地汉族人。
于是,雪山开始用英语和那位女士交谈起来。那位女士称赞雪山的英语相当棒。雪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,同时也了解到这一帮老外都是当地大学的外语教师,今天是在这里聚餐。这位女士的名字叫格蕾丝,在新疆大学教书。雪山说自己要到新疆大学去看看,因为那里有一位女学生是自己的朋友。格蕾丝听了,耸耸肩膀,开玩笑说一定是女朋友吧。雪山回答说,很遗憾目前还不是。格蕾丝听了大笑,说:“告诉我那位女生是谁,我可以帮忙。”
雪山表示感谢,同时也知道这些老外,尤其是美国人的思维角度比较单纯良善。
接着,格蕾丝向雪山引见了其他一些老外,介绍之后,他们诚恳邀请雪山坐下一起吃饭聊天。雪山欣然同意,于是皆大欢喜,笑声不断。
散伙之前,格蕾丝给雪山留下了办公室电话,让雪山有机会去看看。雪山说会的。
回到房间里,雪山觉得疲惫,可能是旅途的劳累,也可能是英语说多了。雪山躺下休息了一会儿,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。忽然听到电脑“叮”的响了一声!有信来了!
雪山一骨碌爬起来,扑到电脑前,打开信箱一看,感谢上帝,雅歌回信了!这么晚了,她居然还上网看信!
“雪山,
你好,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,玩得开心吧!
明天早晨九点钟,新大校门口见。
雅歌,上网总有收获”
雪山关上电脑,走到窗户前,拉开窗帘,乌鲁木齐的万家灯火展现在眼前,夜空中群星闪烁,交相辉映。雪山两手抱着肩膀,心旷神怡。
雪山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,居然有点失眠,眼前时而浮现出琳达的音容笑貌。
渐渐地,雪山进入了梦乡,带着旅途的疲倦和满意。
第二天一早,雪山连早饭也没有吃,就坐上公共汽车,一路来到新大。路过二道桥维吾尔市场的时候,雪山看着这里原始而苍凉的面貌,感慨不已。
到了新大门口,看到校门颇有气势。雪山看看表,正好九点整。正在这时,耳边传来甜美的声音:
“雪山。”
雪山眼前一亮,只见雅歌光彩照人地站在面前,比火车上更加靓丽动人。白色的T恤,洗得发白的牛仔短裤,典型的纯情少女,脚上穿着一双好看的凉鞋,露着一双洁白如玉的脚。
“雅歌,你好,很高兴又见到你了。”雪山的心里咚咚直跳。
“走吧,雪山,我带你参观一下著名的新疆大学。”雅歌微笑着,眼睛深深的,仿佛美丽的赛里木湖,睫毛长长的,鼻梁笔直,高贵迷人,皮肤洁白而光滑,像是一个美丽的混血儿。
两个人走进大门,出现在雪山面前的是宽阔而有气势的广场,广场正中间开放着鲜艳如火的美人蕉,两侧是大片的翠绿草坪和几棵茂盛的大树。
雪山在北京和其它地方看到的大学校园总是拥挤不堪,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开阔的校园广场,让人一进大门就感到心旷神怡,豁然坦荡。
雪山禁不住赞叹:“真有气势!这是你们新疆人豪放的风格吧。”
“可能是因为新疆地大人少的缘故吧。”雅歌用手理了理飘逸的长发。
整个新大校园被郁郁葱葱的大树所覆盖,走进校园,可以明显感到比外面凉爽。新大还有一座相当有规模的湖,名叫红湖,名字虽然有点土,风光却美。沿着湖岸有许多连椅和柳树,学生们喜欢到这里散步,到了晚上这里就成了恋人的地盘。
雅歌带着雪山边看边解释,禁不住流露出自豪感。最后,来到了一幢宿舍楼前,雅歌指着说:
“这就是我住的女生五号楼。”
雪山注意到,楼前绿草如茵,树木成荫,许多女生把衣服和床单晒在外面,成为美丽的风景。
雪山看了看表,已经十点多了。就问雅歌:“今天你还有什么安排?”
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。你呢?”雅歌的眼睛像黑色的葡萄,水汪汪的明亮。
“我想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我想请你一起吃午饭。”雪山心里有点紧张。
雅歌想了想,点点头,说:“好吧。我知道一个小饭馆,是正宗的新疆风味。”
雪山高兴:“那好,咱们去吧。”
“现在还不到吃中午饭的时候,新疆和北京有两个多小时的时差。”
“我知道,这里几点吃午饭?”雪山问,肚子已经咕咕叫。
“一点钟。不过我们可以早点去,你一定饿坏了吧。现在还不到十一点,咱们先去校园的书店看看,我要买一本书,然后再去电脑中心上网。”雅歌建议说。
雪山完全同意。
上网的时候,雅歌又看到了雪山的第一封信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她想起了火车上雪山讲的故事,那位叫琳达的女孩,不知现在怎样了。
终于熬到了十二点,雅歌带着雪山来到了校园里的一家小饭店,吃新疆拌面。雪山饿坏了,吃了两盘拌面,连说好吃。
吃完饭,雅歌问:“你下午有什么打算?”
“目前还没有。你呢?”
“我也没有什么事情。”
“对了,今天是几号了?”雪山都忘记了。
“今天是八月二十六日,星期一,一个星期后我们就开学了。”
“这学期你上大四了吧!”雪山问。
“是的,最后一年了,时间过得真快。”雅歌的眼中飘过一丝淡淡的遗憾。
“你的家是在伊犁吗?”雪山想起雅歌的故事。
“准确地说,是房子在伊犁。”
“哦,那么你寒假在哪里过?”雪山谨慎地问。
“通常春节是我自己过,回伊犁;或者在乌鲁木齐,和朋友们一起过。”雅歌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衬着洁白如玉的面容。
吃完饭,雪山说:“我想到校园里坐一会,如果你有事情就去办吧。”雪山心里忽然感到伤感。
“那咱们一块吧。”雅歌抬起头来说。
回到校园里,雪山深深地呼吸着树林间清爽的空气,似乎弥漫着纸墨的芳香。雪山特别喜欢学校的这种感觉,自从和琳达分手后,就再也没有走进过校园。
雅歌带雪山来到一片美丽的树林,地上是碧绿的草坪,有许多连椅设在茂密的树林中,学生们来来往往从林中的小路上穿过。雪山和雅歌坐在一条连椅上,望着过往的人们。
“我没有想到新大的校园这样美丽。”雪山开口说话了。
“我喜欢新大,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三年快乐的时光。”
“你们这里有研究生专业吗?”雪山问。
“有啊,还有英语专业的。”
“我都想在这里读研了。”雪山真的喜欢这里。
“我认为读研究生还是要到内地比较好。”
“别迷信内地,到处都是一样。”雪山笑着说,“你想考研吗?”
“当然,我打算考新疆大学中文专业。”雅歌的眼中闪烁着憧憬。
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“你们好!”突然传来英语的问候声,两人吃惊地抬头看,原来是雪山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位格蕾丝女士。
雪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,雅歌就跳了起来,大叫:“格蕾丝!”而格蕾丝也大叫:“雅歌!”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雅歌问格蕾丝。
“前天我才回来的,昨天晚上认识了你的这位男朋友。”格蕾丝的汉语非常棒,笑着看雪山。
“他不是我的男朋友,我们才认识不久。”雅歌脸红红的。
“你们在这里干什么?”格蕾丝问。
“我们随便坐坐。”雪山说。
“那好,既然是随便坐坐,就到我的办公室来吧。”格蕾丝发出邀请。
来到格蕾丝的办公室,从这里可以鸟瞰整个新大校园,郁郁葱葱,倍感凉爽,仿佛有冷气开放。
经过交谈得知,格蕾丝曾经是雅歌的英语老师,雅歌是英语课代表,学习出色,格蕾丝尤其喜欢雅歌,有时候两人还一块吃饭,上街购物。雅歌的英语也相当棒,但是格蕾丝喜欢用汉语和雅歌交谈,说是想练习汉语。
谈了一会儿,雪山忽然发现格蕾丝办公桌上有一张照片,上面是格蕾丝和另外几位老外的合影。令雪山惊讶的是,其中的一位竟然是雪山上学时候的口语外教马可先生。雪山惊喜地将这一发现告诉了格蕾丝和雅歌。
格蕾丝也喜出望外,说这位外教是她非常好的朋友,并且立刻拨通电话,找到了马可,他仍然在北京,只是换了学校教书。格蕾丝告诉马可,他的一位学生在这里。雪山接过电话,和马可老师用英语交谈起来。最后,马可老师在电话上告诉格蕾丝,雪山是位优秀的学生,思想出色,素质好,他相信雪山一定能作出一番成就来。
这个意外的发现使三个人都感到惊喜,大家的关系和信任立刻得到了空前加强。格蕾丝邀请雪山和雅歌晚上一起吃饭,地点是海德酒店自助餐厅。雪山和雅歌立刻答应了。
走出格蕾丝的办公室,雅歌忍不住看着雪山,心里十分高兴。雪山说:“别这样看着我,想什么呢?”
“今天我又认识了你许多,这令我感到高兴。”雅歌的眼睛像黑色的钻石,笑起来阳光明媚。
“你会认识我更多的,越来越酷!”雪山自信地笑着,“不过,相比而言,我对你的认识还太少了。”
“我会让你认识我的,你会大吃一惊的。”雅歌看着雪山,一付幼稚的样子。
雪山笑了,没有说话,向远处看着,忽然想起了琳达。
“下午你有时间吗?”雅歌问。
“什么事?”
“我想带你去看看二道桥市场,这是维吾尔族的保留地,是非常新疆的街道。”
“好啊,我正想去看看,然后晚上你带我去海德酒店,我不熟悉路。”雪山希望能和雅歌多呆一会儿,否则他会孤独得难受。
“那好,咱们走吧!不需要坐车,出了校门就是。”雅歌快乐得像只小鸟,她似乎总是这样。
雅歌带着雪山从校门口一直往市中心的方向走,没有多远就进入了熙熙攘攘的二道桥市场。
这是一个维吾尔族集贸市场,沿着大街的两侧,全是土制的房子,穿着民族服装的人们走来走去,说着雪山根本听不懂的语言。许多妇女戴着白色头巾,还有的完全蒙着黑色的纱巾,高高的清真寺里传来阵阵奇怪的喊声,仿佛是男高音在吊嗓子。雅歌告诉雪山,这是清真寺的伊斯兰宗教领袖在最高的塔楼上例行呼喊,是宗教程序之一。
雪山说这种声音让他感到不安。雅歌说,如果半夜里听到这种声音,不必害怕,他们夜里也是这样喊叫。
雪山看到许多维吾尔族特色的服装、装饰品、生活用品,特别是铜器和地毯,考究而漂亮,具有浓郁的阿拉伯特色。
雪山注意到,一些维族小伙子看他的目光是不友善的,明显带有敌意;而雅歌也明显地紧张,身体几乎靠到自己了。于是悄悄地问:“我们是不受欢迎的吗?”
“毫无疑问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们是汉族,他们不喜欢我们。”雅歌小声说。
“我看报纸和电视节目,说新疆的各民族是融洽团结的。”雪山感到不理解。
“哦,那是一种理想,就像共产主义,只是还没有实现。再说,报纸和电视的内容总是源于生活,高于生活嘛!”雅歌的新华腔十足。
“那么,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汉族?”雪山想问明白。
“因为他们认为这里是维吾尔族的国度。”
“那其他民族,例如哈萨克、柯尔克孜、蒙族人,他们怎么认为?”雪山在思考。
“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,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,那就是他们之间也不团结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民族问题总是个难题,不仅新疆,看看美国、中东、非洲,还有俄罗斯,都是这样。”雪山摇头感叹。
正说着,来到一家地毯商店门口,雪山被一块精美的地毯吸引住了。他仔细端详着,心想结婚的时候应该买一块这样的地毯铺在家里。
这时,从商店的里面走出来一个漂亮的女孩,卷曲的黄色头发披在肩上,高高的鼻梁,蔚蓝色的眼睛,白皙的皮肤,大声叫着说:
“雅歌,雅歌!”
雅歌愣了一下,大叫:“索非亚。”
两个人紧紧地拥抱,大声笑着。雪山愣愣地看着。
两人说了一会话,雅歌介绍雪山说:“来,认识一下,这是我北京来的朋友,名叫雪山,”又对雪山说,“这是我一个宿舍的好朋友,索非亚,是塔塔尔族。”
索非亚走到雪山面前,大方地伸出手,和雪山握手,热情奔放的眼睛望着雪山,笑着说:“你好,北京来的小伙子,真了不起。”
雪山说:“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索非亚转过头去,向雅歌叽哩咕噜地说起了塔塔尔语,没想到的是,雅歌也叽哩咕噜地说着,打着手势,大声笑着,仿佛也成了塔塔尔族女孩。雪山惊讶得嘴都合不拢。
索非亚边说还边笑着看看雪山,雅歌脸红红的,捶了索非亚肩膀一拳。两位女孩嘈嘈切切地谈了一会儿,终于过瘾了,这才用汉语安慰被冷落的雪山。
“对不起,雪山,我们应该用汉语说话。”索非亚笑着说。
“没关系,这是你家的地毯商店吗?”雪山用手摸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块地毯。
“是的,怎么,想买一块吗,给你最便宜的价钱。这是亚麻织成的,不掉毛,手感好极了,放在客厅里最合适不过了。”索非亚利索地用手翻动着地毯。
“我想买,不过要等几天,等我快回北京之前再来买。你先给我留下,我可以付一部分定金。”雪山非常喜欢这块地毯。
“怎么,”索非亚一付疑惑的表情,“你还要回北京?不喜欢我们新疆吗?”
“喜欢,……”雪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“那就不要走了,留下来吧!”索非亚美丽的眼睛望着雪山,让雪山想起了王洛宾的那首歌。
雪山一时无语,索非亚大声笑了起来。雅歌拍拍索非亚,说:“雪山,索非亚就是这样,你不要介意。”
雪山急忙说:“不介意,我喜欢这种豪爽。”
索非亚笑着说:“我开始喜欢你了,雪山,你是典型的汉族人,文雅含蓄。雅歌是一半汉族,一半我们。”
“其实我不是典型的。”雪山分辩说。
经过一番聊天,雪山了解到索非亚的全家都在乌鲁木齐,父亲是一位成功的地毯商人,有一个哥哥,大学已经毕业,快要结婚了。索非亚假期里给父亲打工,挣一些钱,开学就要回新大宿舍住了。索非亚学的专业是国际贸易。
索非亚主动请雪山和雅歌到饭店去吃烤羊排,但雅歌告诉她晚餐已经与格蕾丝女士有约。索非亚就说开学后再一起吃饭。
雪山付了一些定金给索菲亚,说回北京前再来取地毯。索非亚面露喜色,说今天终于卖出了一块地毯,爸爸会给自己奖金的。
离开索非亚家的商店,雅歌带着雪山继续往下走。雪山忍不住问雅歌:
“你会说塔塔尔语?”
“是的,我从小就和他们一起玩耍,还有俄罗斯小朋友。”雅歌骄傲地说。
“你会说俄语?”
“说的一般。”
“你还会说什么语?”雪山越发敬佩。
“我还会说维吾尔语、哈萨克语、柯尔克孜语,其实这些语言都非常相似,学会了一种,其它的就容易了。”雅歌看着雪山惊讶的样子。
“你在火车上没有提到这些!”雪山觉得雅歌是个神秘的女孩。
“刚才在校园里我不是说过吗,你会越来越认识我的,而且会大吃一惊的。”雅歌用手理了理柔软而亮泽的头发。
“这样看来,我就显得比较肤浅了。”雪山心里谦逊了一大截。
“我不这样认为,迄今为止,你是我见到的最有内涵品味的男孩。”雅歌说着脸一下红了,急忙解释说,“对不起,这是我和索非亚谈话的方式。”
“索非亚像个老外,具有欧洲女性美。”雪山禁不住赞叹,又小声补充了一句,“你也是。”
“塔塔尔民族本来就是白种人,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祖先发神经跑到新疆来,现在混到这个地步。”雅歌觉得挺遗憾的。
“你还有其它民族的好朋友吗?” 。
“有啊,不过最要好的是一位哈萨克女孩,她在伊犁,名叫米娜,快要结婚了。”
“她也漂亮吗?”雪山开始想像。
“漂亮极了,是哈萨克部落的一枝花。”雅歌有点不悦。
“我去伊犁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雪山故意作出遗憾的口气。
“放心吧,以后你会见到她的。”雅歌更加不悦,想了想,又接着说,“索非亚有一位男朋友,是新大数学系的,小伙子名叫安尼瓦尔,家是南疆喀什的。”
雪山突然意识到了雅歌的口气,急忙转舵,说:
“不过,迄今为止,我所见过的最美丽、最漂亮、最具有魅力的女孩只有一个,”停了停,“是汉族。”
“是琳达吧。”雅歌故意问。
“请允许我模仿你们新疆民族的直爽说话,”雪山停了停,说,“不,是你。”
雅歌听了,仰起头大声笑了起来:“我喜欢听!你为什么今天才说?”笑声仿佛山涧的小溪那样清脆。
雪山心里大喜:“我哪里知道你的新疆性格。”
雅歌忽然又低下头,羞涩地说:“和汉族在一起,我还是喜欢汉族的方式和心理。”
雪山看着雅歌迷人的笑容和眼神,心神荡漾。
二道桥市场终于走到了尽头,摩天大楼突然出现在眼前,现代化的都市风貌一下子把雪山拉回到了现实。回首看看熙熙攘攘的维吾尔族人流,以及高高的清真寺,雪山觉得有一种穿越时空隧道的感觉。不同民族和时代的文明在这里冲撞,仿佛一道道古老文化的河流冲进现代世界文明的大海,转眼就消失了。
雪山指着面前的高楼大厦说:“现代都市文明的力量所向披靡。”接着又回头指指低矮土房林立的二道桥市场:“这是最后的抵抗。”
雅歌拍拍手:“非常精彩!再过两年这里就要被拆除,全部重建,会尽量保留这里的民族特色。”
“你认为,民族的特色是什么?是建筑吗、是食物吗、是服装吗?”雪山思考着。
“是语言和信仰。”雅各脱口而出。
雪山惊讶地看着雅歌:“你考虑这个问题许久了。”
“是的。我在一个多民族多文化的环境中长大,怎么会无动于衷呢?”
“言之有理。”雪山点点头。
“走吧,过了前面的南门路口就快到海德酒店了。”没等雪山回答,雅歌就跳跃着向前走了。阳光下雅歌修长美丽的双腿轻盈地走着,高挑而迷人的身材被夕阳亮丽的光线描绘着。
雪山张开双臂,原地转了一圈,觉得自己正在一个新奇而理想的国度,心里的欢乐像清清的泉水一样喷涌而出。他轻快地跑起来,追上了雅歌,并肩走着。
晚上九点正,格蕾丝女士准时出现在海德酒店的大厅里。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的雪山和雅歌向她招手,用汉语夹着英语寒暄之后,三个人乘电梯来到三楼的自助餐厅。
各取所需之后,落座,格蕾丝女士说要祈祷,这是美国人的传统。最后,雪山和雅歌一起说“阿门”。
格蕾丝笑着问雪山:“对新疆印象怎么样?”
“印象非常好,只是有点晕。”雪山抿着玫瑰色的葡萄酒。
“讲讲看!我有兴趣知道。”格蕾丝女士认真地问。
“首先,我有一种在外国的感觉,当然我还没有出过国门;其次,雅歌让我越来越惊讶。”
“我想第二点是你晕的主要原因吧。”格蕾丝边说边吃,风度优雅而高贵。
“是的。”雪山毫不犹豫。
格蕾丝大笑着,美国式的笑,周围吃饭的人都惊讶地朝这边望着。
这时,一位客人站起来,朝这边走过来。格蕾丝看见了,耸耸肩膀说:“我想,我们要有麻烦了。”
雪山抬头一看,用英语回答说:“我不这样认为。”
雅歌也笑了:“这个世界真小。”
原来,走过来的这位是火车上的那位高中生,高才。
雪山向格蕾丝介绍高才,然后问高才旅游的怎么样。高才说已经把新疆都转遍了,最喜欢北疆的绿州和南疆的沙漠,还说机票已经定好了,明天就要飞回家去了。一个人吃饭正无聊,没想到居然又碰到了雪山和雅歌。
雪山问:“你怎么住在这家酒店,一定昂贵吧。”
高才摇摇头:“五星级酒店都是一个价。我觉得这里有点像我和冰雪儿常吃饭的那家饭店,只是这里没有大海可看。”
“有冰雪儿的消息吗?”雅歌谨慎地问。
“没有,也不希望有。”高才顿了顿,“这就是人生。”
“真实的人生。”雅歌补充说。
“现在心情怎么样?”雪山问。
“好像已经没什么了。至少,我比雷子、那位老叔叔和老阿姨要幸运得多。”高才笑着,尽量一付不在意的样子。
“也不知道,雷子在嘉峪关找到梅子的下落没有。”雅歌仿佛是自言自语。
“我应该上网写信问一下。”雪山说。
“是的。以后咱们保持联系吧,难得认识像你们这样高素质的朋友。”高才举起葡萄酒杯,作告别状。
雪山碰了一下杯:“后会有期。”
“再见。希望听到你们的好消息。”高才潇洒地走了。
格蕾丝问:“你们为什么一下子都伤感起来了?”
雅歌简单地告诉格蕾丝火车上的故事,说:“我们都不希望这些故事已经结束了。”
雪山抿着葡萄酒,眼前浮现琳达、雷子、老李和阿姨的形像,说:“不说这些了吧,这些都是中国人的问题,难以解决的问题。”
格蕾丝放下了刀叉,用白色餐布擦擦手说:“我想,这是全人类共同的问题。”
雪山看着格蕾丝,问: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呢?”
格蕾丝看着雅歌,说:“因为人们思想和生活的标准不同。”
“那么,有共同的标准吗。”雪山想知道美国人的观点。
“有。”格蕾丝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是什么?”
“是真理的标准。”雅歌插话说。
格蕾丝笑了,说:“我和雅歌以前谈过这个问题,我们是有共识的。”
“那么,真理是什么?”雪山问。
“真理本身就是标准。”格蕾丝的眼睛看着雪山,真诚而关切。
“你是学哲学的吗?”雪山问。
“不,我是学教育学的,以后我们会有时间再探讨这个问题的。”
格蕾丝换了个话题,说自己需要招聘一个秘书,主要负责文件整理和电脑工作,问雪山是否愿意应聘。
雅歌听了喜出望外,着急地看着雪山。
雪山想了想,立刻答应了:“我很乐意为您和新大效劳。”
格蕾丝也高兴,让雪山明天早晨九点半到她办公室里来。
大约到了十一点,三个人离开了酒店,雪山说要送两位女士回家,但两位女士说不需要,然后一块坐公车回新大了。雪山坐出租车回到假日大酒店。
雪山躺在床上,一点都不觉得累,还感到兴奋。他打开电脑上网,给火车上认识的那几位朋友都发了信,特别问雷子是否有梅子的下落。
雪山睡着了,梦见了琳达,还有雅歌、索非亚。
八点钟,雪山醒过来,发现电脑没有关,收到一封新的电子邮件,是雷子的,只有一句话:
“兄弟,梅子有下落了。”
雪山大喜,一个筋斗翻在床上,大声欢呼起来。
九点半,雪山到达新大格蕾丝的办公室,心想应该问一下格蕾丝雅歌宿舍的电话号码。
格蕾丝十分高兴,她发现雪山的英语口语标准而流利,就不再用汉语对话。格蕾丝交代了一下雪山的工作内容,主要是用电脑输入、管理和整理一些资料。这是雪山在公司时秘书的工作。雪山感到相当轻松,同时也珍惜这样提高英语的机会。
介绍完毕后,格蕾丝告诉雪山,明天正式开始上班,薪水每月七百元。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,以完成工作任务为标准。爽!这是雪山最喜欢的工作方式。虽然工资低得惊人,但是雪山不在乎,他希望能够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,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,最重要的是希望和雅歌再多相处一段时间。
雪山向格蕾丝告别,格蕾丝递给他一张黄纸条,说:
“雅歌让我告诉你,从我这里离开后 请给她打电话,这是她宿舍的电话号码。”
雪山大喜,接过纸条:“谢谢你,格蕾丝,明天见。”
“祝你好运!”格蕾丝笑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。
雪山一路奔跑出了办公大楼,在红湖边上找到了一个有电话的商店,急不可待地拨通了雅歌宿舍的电话。
“喂,请问找谁?”电话里传来女孩的声音。
“请问雅歌在吗?”雪山的心里通通直跳。
“雪山吗,我是雅歌,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。”雅歌高兴极了。
“怎么不太像你的声音?”
“宿舍的电话用得太多,所以不太好了,你在哪里?”雅歌的声音迫切。
“我在红湖门口。”雪山等着下文。
“你等一下,我马上就来。”
“好的,一会儿见。”雪山挂上电话。
红湖边的连椅上,雅歌和雪山坐在那里,雪山穿着白色的体恤,发白的牛仔裤,脚上是白色的旅游鞋。雅歌穿着飘逸的淡蓝色连衣裙,脚上穿着凉托。
两人谈着话,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。
“中午我请你吃饭。”雅歌说。
“不,我请你吃饭,在新大餐厅。”雪山推让。
“昨天是你请的。再说,这是我的原则。”雅歌坚持。
雪山同意,两人一起来到校园内部的第一餐厅。这是清真餐厅,飘着一股牛羊肉的香味。
雅歌买了一些烤包子和两份炒菜,刷了一下学生饭卡。
两人坐在靠大玻璃窗的座位上吃饭,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翠绿茂密的树林和来往的学生。
由于新疆的空气干燥,尽管没有空调,食堂里却不感到热,校园里更是凉爽,仿佛有一部巨大的看不见的空调机。
正说着话,走过来一位高个子维族男生,一头黑色卷曲的头发,高高的鼻梁,深陷的眼眶中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,肤色健康。
“雅歌,你好!”
雅歌抬头一看:“哟,安尼瓦尔,你好!什么时候到学校的?”
安尼瓦尔和雅歌热烈握手。雪山发现这些民族学生特别重视握手的礼节。
雅歌介绍雪山和安尼瓦尔认识,两个人热烈地握手。安尼瓦尔的汉语说得真好,几乎和汉族一样,长得非常帅,人也朴实,只是有些缅腆。
“你见到索非亚没有?”雅歌问。
“我正想问你呢!”安尼瓦尔掩饰不住焦急的样子。
“昨天我才见到的,索菲亚一个暑假更加漂亮了。”雅歌看着安尼瓦尔。
“我知道,她向你提起我没有?”安尼瓦尔问。
“好像没有,对了,你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?”
“她爸爸会生气的。”
“我可以帮你的忙,就说你想见她。”雅歌乐意帮助人。
“太谢谢了,晚上我请你们吃烤肉。”安尼瓦尔说。
吃完饭,三个人来到公用电话亭,安尼瓦尔急忙掏出电话卡,递给雅歌地毯商店的电话号码。雅歌把电话接通了,和索非亚说了一阵话,突然话锋一转,说:
“索非亚,有一个人日夜思念你,现在还有一口气,他要和你说话。”
说着就把电话递给安尼瓦尔,安尼瓦尔急忙接过电话,一阵叽哩咕噜,激动得满脸放光。
雅歌和雪山赶紧离开。
雅歌领着雪山来到图书馆,这里面安静凉爽。雅歌和雪山坐在休息室里小声说话。雪山问雅歌,新大里面是否有房子可以租,因为他明天就要上班了,不能长期住假日酒店,花费不值得。雅歌告诉雪山,新大有一个内部招待所名叫湖滨阁,就在红湖边上,长期租一个房间不是太贵。雪山听了很感兴趣,两人就来到湖滨阁,找经理谈了一下,以比较理想的价钱租了三楼的一间客房,可以看到红湖的全貌,电视和卫生间设施齐全。
下午,雅歌和雪山来到假日酒店退房,把行李搬到了新大湖滨阁。雅歌又叫宿舍里的两位汉族女同学来,把雪山的房间好好打扫擦洗了一下。整个房间立刻明亮干净起来。
雪山说,自己好像要在新疆生活下去了。雅歌说到了冬天或许雪山就想回北京了,因为新疆的冬天非常寒冷。
雪山说,自己对前途感到迷茫,过着再看吧,至少现在他不想回北京。
傍晚的时候,雪山请雅歌和两位女生一起吃晚饭。雅歌又说又笑,仿佛是雪山的女朋友一样。
吃完饭,两位女同学笑着告辞,警告雅歌说不要回宿舍太晚了。
雪山和雅歌来到湖边坐下,凉爽的微风从湖面上吹来,舒服极了。夕阳已经落下,晚霞把半个天空都映红了。雪山突然想起了未名湖,说:
“对了,我差点忘了,雷子来信了,说有梅子的下落了。”
“真的?”雅歌高兴的快要跳起来,“找到梅子了?”
“他来信就一句话,说梅子已经有下落了。”
“但愿雷子赶快找到梅子,想想就让人心里难受。”雅歌面色忧伤起来,两手抱着肩膀,好像有点冷。
雪山也觉得气温下降得太快,这就是新疆的气候特点,雪山喜欢这种凉透整个身体的感觉。
雪山看着美丽宽阔的湖面,心旷神怡,说:“昨天在二道桥市场你说,这里的民族之间是不团结的。但是,你的这些好朋友们却是不同的民族,而你们的关系是如此密切,这怎么解释?”
“其实,当不同的民族真正生活在一起,朝夕相处的时候,就会有友谊产生,更何况我会说他们的语言,就更容易沟通了。”雅歌把两只脚放在连椅上,用裙子裹着腿,两手抱着膝盖,也看着湖面。
雪山坐着,欣赏着眼前迷人的景色和身边温柔美丽的雅歌,细细地体会着这种感觉,盼着时间过得慢一些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”雅歌用胳膊碰碰雪山。
“哦!”雪山急忙说,“那么,像你这样和其它民族交朋友的汉族多吗?”
“不多。”雅歌轻声回答。
“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。”雪山转过头来。
雅歌抬起头,看着雪山明亮而清澈的眼睛,一阵甜蜜飘过心间,说“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,慢慢你就知道了。只是,或许你会有更多的惊讶。”
“什么方面的?给我一点启示。”雪山想知道。
“以后你会知道的。生活就是这样,是在一天天里出现的,想在一天里知道或者得到所有的人不懂得生活。”雅歌开始教育雪山。
“所言极是,我应该学会耐心。”雪山笑了,夜色中露出洁白的牙齿。
夜色黑了下来,三三两两的学生恋人们在湖边游荡,都是提前从家里回到学校的男女同学。
雅歌和雪山一直坐到深夜,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,只是在静静地彼此体会着。夜色更冷了。雅歌说要回去,雪山就陪着她一起回去。
到了女生五号楼门前,看到一些恋爱的男女生正依依不舍地告别,拥抱接吻,窃窃耳语,缠绵不已。
雅歌走进宿舍大门,回头看了雪山一眼,招招手说:“明天见,中午我去找你。”
雪山慢慢地走回湖滨阁,看着茂密的树林,呼吸着清凉的空气,,听着路上的学生说着不同的语言,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异国他乡。
琳达现在哪里,她怎么样了?
路上走过来几个民族学生,其中一位边走边拉着手风琴,其他人唱着歌,陶醉的样子,歌声奔放而热情,飘荡在凉爽的夜色里。
雪山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歌,仿佛是阿拉伯风格的,这应该是维吾尔族的爱情歌曲吧。
雪山站住了,忽然想回去把雅歌叫出来听这美妙的歌声,一起在美丽的夜色中漫步。雅歌可能已经睡了,算了吧。雪山慢慢地回到湖滨阁,躺在床上,湖边又传来欢快的歌声。
雪山睡着了,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详过。他知道自己明天醒来的时候,过去的痛苦就会被完全忘记,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。
第二天,天气有点冷,但是天空却碧蓝如海,令人敬畏。雪山来到格蕾丝的办公室上班,由于许多资料需要输入电脑,整整忙了一上午才搞完,格蕾丝对雪山的工作质量和工作速度表示满意。中午下班,雪山刚刚走出办公大楼,眼前一亮,只见一个美丽的女孩出现在面前。是雅歌!
“今天怎么样?”雅歌今天穿了一身牛仔服,蓝色发白,上衣是短袖的,露着洁白如玉的胳膊,脚上穿着翻毛半高腰皮鞋,头上带着乳白色的牛仔帽。漂亮而精神,迷人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。
雪山心中一阵冲动,呆呆地看着,故意不说话。
“雪山,第一天上班的感觉怎样?”雅歌有点羞涩,心里美滋滋的。
“啊,好极了。”雪山回过神来的样子。
“工作容易吗?”
“小CASE了。”雪山两手一摊,自信而潇洒。
雅歌笑了,柔声说:“今天中午安尼瓦尔和索非亚要请咱们吃午饭。我已经答应他们了。”
雪山迟疑了一下:“他们是请你吃饭吧!我就不去了吧。”
“不,他们特别说让你去的。”雅歌生怕雪山不去了。
“那好,咱们走吧。”雪山喜欢雅歌偶尔露出的幼稚神情。
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清真烤肉馆,安尼瓦尔和索非亚已经占好了一张桌子。这家饭店有点名气,吃饭的人挺多,学生老师也不少。
安尼瓦尔和索非亚并排坐着,两个人都一付美滋滋的样子。
“哟,雅歌,你今天可是漂亮一百分!”索非亚从上到下看着雅歌的服装。
“哪有我们的草原天鹅漂亮。”雅歌说着,看看安尼瓦尔,这是安尼瓦尔称呼索非亚的专有名词。
安尼瓦尔站起来,急忙和雪山握手,仿佛很久不见了。
烤羊排很快就用大盘子上来了,金灿灿的发出诱人的香味。新疆的羊肉没有腥味,否则雪山可享受不了。
他们正吃着说着话,一位女孩从饭店外面走进来,这位女孩长得很漂亮,卷曲的棕色头发,高高的鼻梁,褐色的眼睛,身材高挑丰满,体型属于模特型的,皮肤稍微有点黑。索菲亚见了,急忙大声招呼:
“帕丽蒂尔,快过来。”
“索非亚!”那位叫帕丽蒂尔的女孩跑过来,和索非亚紧紧拥抱,还在脸颊上相互优雅的一吻。
经过介绍知道,帕丽蒂尔是一位混血儿,父亲是俄罗斯,母亲是乌兹别克。帕丽蒂尔是外语系英语专业的,能歌善舞,是出名的人物,追求她的各民族小伙子排成长队,至今还无人能够入选。
帕丽蒂尔用维语说了好久,突然指着雪山说:“这位帅哥是谁?”然后看看雅歌,继续用维语说:“好啊,雅歌,为什么不介绍给我?”
雅歌用汉语介绍说:“这是我北京来的朋友,从今天开始为你们的外教格蕾丝女士工作。”
帕丽蒂尔走到雪山面前,两手把裙子轻轻提起一点,优雅地下蹲,像俄国沙皇时期的宫廷女子,站起来后,主动把纤细的手递给雪山,示意让雪山亲吻。
雪山急忙站了起来,不知道如何是好,头上立刻冒出了汗。
安尼瓦尔、索菲亚和雅歌大笑起来,用维语让帕丽蒂尔别吓唬雪山了。
帕丽蒂尔妩媚地笑着,含情脉脉地看着雪山,眼神热情而大方,下巴高高地抬起,一幅高贵的神态。
帕丽蒂尔坐下来,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羊排吃了起来。边吃边看着索非亚说:“怎么样,和安尼瓦尔一起快乐吧!”
索非亚脸红了:“你应该清楚得很嘛!”
帕丽蒂尔看着雪山说:“你可能不知道,安尼瓦尔原先是我的,后来就变心了,看上了我的好朋友索非亚。”
雪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雅歌急忙解围:“是你把安尼瓦尔抛弃了吧!”
“才不是呢,”帕丽蒂尔埋怨地看着安尼瓦尔,“他喜欢皮肤白一些的女孩。”
“你真恶心!”索非亚表示抗议。
雪山和雅歌笑了,安尼瓦尔有点不好意思。
吃完饭,安尼瓦尔结帐,索非亚听说雪山已经在湖滨阁住下了,就建议说为什么不把那块地毯铺在雪山的房间里。雅歌连说这是好主意,雪山一想也是,就爽快地答应了。于是,几个人一起前往索非亚家的地毯商店。
索非亚的父亲在店里正忙着,银白的头发,身材高大,看到女儿带着几个同学回来,十分高兴,一一和他们热情握手。店里放着民族歌曲,音量开得非常大,伙计们边干活边跟着一起唱着。雪山从心里喜欢这种音乐的感觉,让他想起了楼兰古国的传说。
安尼瓦尔小心谨慎,生怕索非亚的父亲看出什么苗头来。索非亚仿佛不在乎,不停地叫他帮忙把地毯整理好装起来,还无比欣赏地看着安尼瓦尔。雪山把钱付给了索非亚的父亲,老人家连声说谢谢。
几个人说笑着回到新大,雪山和安尼瓦尔抬着装地毯的纸箱子。到了湖滨阁雪山的房间,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把地毯铺好。
地毯一铺上,整个房间顿时亮堂了许多,充满了高贵的气氛。雪山非常喜欢地毯的花样颜色,大家坐在地毯上,说说笑笑。
雪山让雅歌照顾几位同学,自己出去买了一些饮料、葡萄和哈密瓜回来。大家高兴地坐在那里,边吃边聊天。
后来安尼瓦尔又跑回宿舍,拿来一把吉它,说他们没有音乐简直就不能生活。安尼瓦尔是吉它高手,索非亚、帕丽蒂尔和雅歌唱着不同语言的民歌,热情而奔放,优美而特别的旋律,让雪山听得如醉如痴。唱到兴致高昂的时候,三位女生即兴跳起舞来。帕丽蒂尔的舞技果然出色,纤细的腰肢扭动着,仿佛是土耳其舞,时而又像印度舞蹈,偶尔还向雪山抛一个迷人的微笑。
雪山看着跳舞的雅歌,心里暗暗惊奇,此时的雅歌简直就是一个民族女孩,热情而大方,跳得高兴时将头上的牛仔礼帽抛在雪山的床上,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披在优雅扭动的肩膀上。雪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,只有看的份,仿佛进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。
几个人玩了一下午,晚上又一块吃饭。天色黑的时候,安尼瓦尔和索非亚说他们晚上有行动,就告辞了。帕丽蒂尔说自己要去练舞,准备下个月的外语学院迎新生晚会,是乌兹别克的独舞节目。她邀请雅歌和雪山到时候去观看,具体时间她会告诉雅歌的,她和雅歌的宿舍是隔壁,方便得很。雪山欣然答应。
朋友们都走了,雅歌帮雪山把零乱的房间收拾好,说想去红湖边坐一会。雪山求之不得,于是他们来到红湖边的连椅上坐下,天气非常凉爽干燥,身上的感觉爽极了。
坐了一会儿,雅歌问: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“我在想这里的生活。”雪山侧着身,看着雅歌在夜色中皎洁的面容。
“喜欢这里的生活吗?”雅歌柔声问,汉族女孩的神态。
“喜欢极了,简直就像是在外国。”
“怎么,不想北京了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,至少,我应该在这里总结一下自己的生活,重新确立下一步的生活走向。”雪山的口气沉重起来。
“你可以说详细一点,或许我可以给你提点建议。”雅歌又把牛仔帽带上了,美丽而迷人。
“我来到新疆后,有一种跳出过去生活的感觉。这时候再看自己从前的生活,就像一个旁观者在看,一目了然,可以看到全局。因此,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是宝贵的,我要确立我未来的生活走向。”
“你想要怎样的生活呢?”雅歌问。
“迄今为止,我的生活并没有明确的意义。看到你们的生活,我非常羡慕,你们的生活充满希望和快乐。”雪山想知道雅歌更多的生活内容。
“其实,”雅歌停顿了一下,“我们快乐的生活是有秘密的。”
“什么秘密?”
“以后你会知道的,我说过,你会大吃一惊的。”雅歌总是比雪山看到的有更多的内涵。
“那好,我要在这里长期住下去,直到我知道你的秘密。”雪山觉得这对自己非常重要。
“知道我的秘密之后,你才能决定是否要长期生活在这里,是吗?”雅歌笑了,看着雪山。雪山喜欢这样的问题。
雪山好久才作声:“前一段时间我在新疆旅游,我常常在想,咱们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些人,老李、王芳阿姨、雷子、高才,还有他们故事中的那些人物,他们的遭遇和生活说明了什么?是说明了人生的希望还是人生的绝望?”
“说明了人生需要意义。”雅歌说。
“你是说,人生需要意义,还是人生本来就具有意义?”雪山想起来琳达和雷子。
“两者都是。一方面,人渴望生命的意义,另一方面,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本来意义。”
“那么,你发现自己的人生意义是什么呢?你生活得比我快乐,你更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,更有可能提供标准答案。”雪山心里乱乱的。
“雪山,咱们以后谈这个问题吧,我保证你会知道的。这么美好的夜晚,我喜欢浪漫一点的话题。”雅歌提醒雪山。
“啊,是的,我也喜欢浪漫。”雪山指着面前一对边走边热烈接吻的男女学生。
“去你的。”雅歌捶了雪山一拳。
正说着,远处传来手风琴的伴奏和歌声。几个民族男生边走边唱着,来到雪山和雅歌的面前就放慢脚步,稍微逗留了一下,卖力地唱着歌。雪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雅歌转过头不予理会。一会儿,那几个男生就走了,又到下一个连椅上的一对恋人面前,如此唱了一会,又走了。
“他们是干什么的?”雪山感到有意思。
“这是一些学生在业余挣点钱。”雅歌笑着说。
“怎么挣钱?”雪山不解。
“他们在湖边转悠,如果恋人们愿意点歌,就付钱给他们,他们就为这对恋人唱歌。常常都是一些男生给女生点歌。”
“真棒,多少钱一首?”雪山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。
“十元钱一首。他们的歌库里大概有二三十首歌吧,包括许多民族的爱情歌曲。”雅歌的语气有点紧张。
“真便宜。我太喜欢这种浪漫了。”雪山望着远处正在唱歌的几位民族学生。
又坐了两、三个小时,湖面的歌声消失了,夜色浪漫而安静。恋人们手拉手开始回宿舍,像醉了一样。
雅歌说要回宿舍了,雪山就陪着雅歌一起走回去。
到了五号楼门前,看到索非亚和安尼瓦尔正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缠绵着。索非亚看到雅歌和雪山,百忙之余还向他们招招手。
雅歌就要进宿舍楼了,雪山觉得想对她说什么话,沉默了半天,看着楼上明亮的灯光。
“雪山,明天见,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“好的,你明天干什么?”
“明天早晨我要去系里报到,会比较忙的。”雅歌看着雪山。
“那么,明天下午呢?”雪山生怕明天见不到雅歌。
“明天下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,”雅歌犹豫着,“明天我请你吃午饭,在汉餐厅,怎么样?”
“当然好,我真想吃点汉餐了。那么,什么时候见面?”
“中午两点钟,在第七餐厅见面,就是离红湖挺近的那个餐厅。”
“我看到过那个餐厅。那好,明天见。”雪山招招手。
“再见。”雅歌甜甜地笑着,向雪山招手,走进了宿舍楼大门。
雪山站在楼下,没有离开,望着一扇扇灯光明亮的宿舍窗户,心里涌出快乐的感觉,他在猜想哪一间可能是雅歌的宿舍。
这时,雪山看到三楼的一间窗台上点着一支红红的蜡烛,鲜红的火苗映红了玻璃和夜色。
雪山突然想起了雅歌在火车上讲的故事。哦,这一定是雅歌的宿舍。
“嗨,看你痴情的样子!”安尼瓦尔突然出现在雪山面前,取笑雪山。
安尼瓦尔伸出手,雪山急忙握手。
“安尼瓦尔,点红烛的是雅歌的窗户吗?”雪山看着安尼瓦尔幸福的样子。
“我只知道那是索非亚的宿舍。”安尼瓦尔神往地看着那扇窗户。
“索非亚不是和雅歌住同一个宿舍吗?”雪山纳闷。
安尼瓦尔大笑:“是的,但我心里只有我的索菲亚,草原上美丽的白天鹅。”
雪山也忍不住笑了,像安尼瓦尔那样大声笑着。
安尼瓦尔对雪山说:“全新大的民族学生都知道这个点着红蜡烛的宿舍是索非亚的宿舍,全新大的汉族学生都知道这是雅歌的宿舍。我告诉你,这两位女生是最美丽的,她们的心也是最美丽的。”
“是谁点的蜡烛呢?”雪山看着安尼瓦尔两只炯炯放光的眼睛,像草原上的雄鹰。
“是雅歌点的蜡烛,是一只电蜡烛,索非亚告诉我,这是为了记念雅歌曾经拣到的那个小女孩。你知道吗?”安尼瓦尔的目光严肃起来。
雪山点点头,凝视着火红的蜡烛。
安尼瓦尔告辞,唱着歌走了。
“雪山,你好!”美丽的女声打断了雪山的思绪。
雪山一看,帕丽蒂尔已经来到面前,笑着说:“你在看雅歌的宿舍吧。”
“你好,帕丽蒂尔,很高兴又见到你。”雪山急忙说。
“真的?我也高兴见到你。”帕丽蒂尔说着又把手递给雪山。
雪山一愣,帕丽蒂尔大笑起来,说:“你太可爱了!”
雪山有点不自在,搓着手:“你才练完舞蹈吗?”
“是啊,快把我累死了。不过,你到时候一定要去看我的节目。一言为定。”帕丽蒂尔明亮的眼睛看着雪山,热情洋溢。
“我一定会去的,能够一睹你的舞姿是我的荣幸。”雪山把手放在胸前,做出一副贵族的样子。
“你们北京人真会说话!我喜欢。”帕丽蒂尔说着就做了一个优美的舞姿,嘴里哼着歌,迈着舞步就进了宿舍大门,临消失前向雪山抛了一个飞吻。
雪山感到心神荡漾,空气里充满着凉爽而浪漫的气息。
第二天早晨,雪山到格蕾丝办公室上班,忙了一上午。格蕾丝问雪山什么时候回北京,雪山说不知道。格蕾丝问雪山是否已经喜欢上雅歌了,雪山说是的,但重要的是雅歌是否喜欢雪山。格蕾丝说:“你问一下雅歌不就知道了吗?”
雪山说:“哪能随便问?”
“为什么不可以?”格蕾丝感到奇怪。
“我想,中国女孩还是喜欢含蓄的。”雪山补充了一句,“当然,我也喜欢西方式的开放。”
“其实,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是我们开放,还是现在的中国年轻人更开放!”格蕾丝耸耸肩膀。
“所言有理。中国人正处于迷茫的时期,显得不伦不类。”雪山感叹说。
格蕾丝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书,说:“我真的希望中国人能够明白自己的民族方向。这并不是说,我们西方人有多优越。”
“西方人确实有许多优秀的特点需要我们学习,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。”雪山直言不讳。
“全人类都需要反思。”格蕾丝用手转动了一下桌子上的地球仪。
“酷!这是一个大话题!”雪山用英语回答。
雪山低着头,十指飞速地在电脑键盘上跳跃着,眼睛盯着屏幕,盼望着中午见到雅歌。
汉餐厅里,学生们拥挤着排队打饭,挤在桌子前吃饭。雪山和雅歌坐在那里吃馍馍和土豆丝炒辣椒。
“来新疆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汉族人在一起。”雪山环顾四周。
“汉餐厅里,只有汉族。”雅歌吃得香汗淋淋。
“民族学生的清真饮食是宗教习惯还是民族习惯。”雪山问。
“都是。”
“那么,这些学生都信奉伊斯兰教吗?”雪山不太了解。
“不是的,按照学校和教育部的规定,学生是不可以有宗教信仰的。但是,作为这些学生所来自的各民族而言,都是虔诚的伊斯兰信仰民族。尤其是维吾尔族,这种宗教信仰更为根深蒂固。”雅歌说这些问题只可以在汉餐厅里谈论,到民族餐厅里最好闭嘴。
“那么,怎么才可以知道哪些学生是因为民族习惯而吃清真,哪些是因为宗教习惯呢?”
“这是一个好问题。信仰本身是一种心理行为,如果本人不说的话,别人是很难知道的。”雅歌吃完了,掏出雪白的小包餐巾纸,递给雪山一张。
雪山岔开话题:“对不起,昨晚你说下午有什么事情?”
“嗯,我有重要的事情!”雅歌垂下眼帘,犹豫着是否应该告诉雪山。
“什么事情?需要我帮忙吗?””
“我正在考虑是否告诉你。”
“对不起,我不该问你这么多遍。”雪山觉得失礼。
“不,或许我应该告诉你,其实也没有必要瞒着你。”雅歌看着雪山,觉得雪山的眼睛深沉而有魅力,闪烁着智慧而清澈的光彩。
“记得我在火车上讲的那个故事吗。”雅歌问。
“那个小女孩的故事?当然记得。”
“当时,我提到过我的奶奶,你记得吗?”雅歌面色有点伤感。
“记得,当时你似乎避免谈你奶奶的事情。”雪山想知道雅歌更多的故事。
“是的。今天下午,我想要去奶奶的墓地扫墓。”雅歌的眼睛有点湿润。
雪山望着雅歌的眼睛,低声说:“哦,是这样。可以让我陪你去吗?”
雅歌点点头,垂下了眼帘:“可以。”
雪山望着雅歌美丽而忧伤的面容,真想握住她的手。
下午,雪山和雅歌来到乌鲁木齐市郊外的一片公墓。
这一片墓地是西方式的风格,在一片开阔的山坡上,可以看到乌鲁木齐的高楼大厦。站在雅歌奶奶的墓前,雪山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。只见大理石的墓碑上落满尘土,四周长满了青草,一簇簇兰色的野花在风中摇晃着,偶尔碰着墓碑,远处是白雪皑皑的博格达雪峰,在阳光下发出洁白的光芒,映衬着湛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。
墓碑上有奶奶的照片,雅歌说这是奶奶年轻时的照片,那时候才十七岁。雅歌蹲下来,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毛巾,把墓碑和照片擦得干干净净。雪山也蹲下来,默默地看着照片,惊讶不已。因为照片上竟然是一位极为美丽清纯的年轻女孩,齐耳的短发,眼睛明亮如水,迷人的微笑。雪山看着,禁不住感叹:
“我忍不住要说,真是风华绝代。”
雅歌转过头,还在沉思着什么,说:“不仅如此。奶奶的内涵远远超过这转眼即逝的美貌,你根本无法想象她带给我的人生影响是什么。”
雪山看着雅歌,心里震撼着,忍不住问:“你奶奶是什么人?”
“她是一个普通的人。确切地说,她是一位基督徒。”雅歌看着雪山的眼睛。
雪山感到惊讶,问:“基督徒?她做了什么事情吗?”
雅歌叹口气,说:“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她和她的朋友们曾经所作的事情。但是,如果忘记了她们,新疆的历史将是不完整的。”
“那么,可以告诉我,你奶奶的事情吗?”雪山非常想知道。
雅歌没有直接回答,说:“奶奶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说,到她去世之后,我可以把她的故事讲给别人听,但是不可以随便讲,只讲给那些合适的人听。”
雪山问:“你认为,我是合适的人吗?”
雅歌看着雪山,点点头:“我想你应该是。虽然我并不十分了解你,但我相信你是配听到我奶奶故事的人。”
雪山感到宽慰:“还有其他人听过这个故事吗?”
“没有,”雅歌笑了,像奶奶的微笑,“你是第一个人,除了我以外。”
“我深感荣幸,你不会对我失望的。”雪山总是那么自信。
雅歌和雪山坐在草地上,雅歌抚摸着墓碑,凝视着奶奶的微笑,开始讲述一个被历史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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